《奇異的恩典》是一部關于威廉·威伯福斯的傳記電影,他是一位英國政治家、改革家和廢除奴隸制倡導者。影片講述了威伯福斯與好友威廉姆·彼特一起領導反奴隸運動,并與反對者展開斗爭的故事。盡管他的反黑奴議案最終被否定,但他堅持不懈地在英國國會推動廢除奴隸制的運動,最終在1807年取得了部分勝利。影片通過運用電腦技術將過去影片與現(xiàn)代影像相結合,展示了一場關于正義與邪惡較量的史詩般的故事。此外,影片還展示了威伯福斯與他的崇拜者芭芭拉·史普納之間的愛情故事,最終兩人結為夫妻。這部電影不僅向觀眾展示了一個偉大的歷史人物的奮斗與堅持,還傳遞了正義與自由的重要價值觀。
配合《奇異恩典》作為福音電影的身份取了這么個主題鮮明的title,并不是想要寫多主題鮮明的content,這個電影涉及的兩位主人公決定了我永遠不可能單純地敘述某一個主題,上帝的福音教化也好,人類自身的自省與高貴也好。這是一部很好的片子,雖然拍得比較舉重若輕,不那么完美,但還是能讓觀者得到一些好的觸動。配合福音電影的身份,編劇也對史料進行了取舍和刪改,我們可以看到其中某些和史實明顯的相悖之處,不過我對它很寬容,在我看來,這樣一個時代,這樣一群人,能被搬上電影舞臺,被充滿欽佩和贊美的眼光凝視著,就足以令我感動了。
電影開場時,Wilberforce為廢奴已經進行了長達十數年的斗爭,他病困交加,積勞成疾,不得不回鄉(xiāng)間別墅休養(yǎng)。但他的思緒仍無時無刻不被議會里的斗爭牽繞著,回憶拉開序幕,故事推進到十五年前。
這里矛盾就出來了,實際上Wilber產生廢奴的想法時,是在1785年他那次歐洲旅行之后,那時他的摯友Billy(William Pitt the younger)已經在任首相兩年了,而不是像電影里表現(xiàn)的那樣,在Billy打算競選首相之前他就已有了這種想法,在眾目睽睽之下熱情地唱出John Newton譜寫的《奇異恩典》。Wilber歌喉倒的確是不錯的,不過他有很嚴重的弱視癥,幾乎不能進行長時間的閱讀和文書工作,而要靠秘書協(xié)助。近日看他11歲時所畫的肖像,我覺得他的弱視癥有可能是天生的,因為在小時候眼睛看起來就不太正常= =而在1782年時,Billy在寫給他的信件中就不時地關注他的眼睛問題,那時候他們都才23歲,Wilber是下院議員,Billy擔任著謝爾本內閣的財政大臣。電影里所發(fā)生的一切都還沒開始。1783年底Billy上臺,然后一直到1801年第一次首相任期因為他和喬治三世就愛爾蘭合并問題鬧崩而告終結,Wilber產生廢奴想法,擬訂廢奴綱領,在下院提出,將其付諸政治生活實踐,都是在這期間之內,和Billy同心協(xié)力的,也得到了著名反對黨政治家如Fox等人的支持。他們的情誼是相當和諧的,溫暖的,親切的,an intimacy so warm companied by a life of blameless purity,直到法國大革命爆發(fā),直到對法戰(zhàn)爭。在1794年他們有過爭吵,但很快煙消云散,因為局勢是如此的明顯,Wilber不可能無視摯友身為首相的職責。
Dundas在電影中被處理成了背叛他們的人,與此對應的是Fox變成了他們的盟友,事實情況則恰恰相反。歷史上Fox雖然是支持廢奴的,雖然他從來不是Billy的私敵,雖然Billy曾在謝爾本內閣和1804年將復職時兩度謀求與他的合作,還把他放在自己的內閣名單里外交大臣(當時僅次于具有事實首相權力的First Lord of Treasury)的席位上,雖然1804年他也曾和Grenville、Canning等聯(lián)手倒掉Addington內閣,但他不是執(zhí)政黨的盟友,不是Billy的盟友。他一直孜孜汲汲謀求的就是將Billy拉下馬,像電影中那樣主動跑來示好的場面是不可能發(fā)生的。Fox和Billy就是天生的政敵,從來沒有在一個政府內共事過。而因為Billy盤踞了相位接近整二十年,F(xiàn)ox就悲劇了。他等于被排除在政府公職之外整二十年。這是當時的反對黨人的悲劇。
那個Billy親自找他攤牌摸底,臨時叛變的Dundas又是怎么回事呢?Dundas是蘇格蘭議員,在蘇格蘭威望很高。當時的英國下院有558個議席,分別由英格蘭本土(489)、威爾士(24)和蘇格蘭(45)三個大區(qū)構成。1801年合并法案通過后愛爾蘭被并入,增加了100個愛爾蘭議席,從英格蘭削走24個議席給威爾士,蘇格蘭仍舊保持45個議席不變。也就是說,Dundas基本掌握了這45張選票。在游弋票眾多,相當多數議員甚至不出席下院會議,棄權票也為數眾多的那個時代,這個數目有挺大的影響分量了。而Dundas是眾所周知的Billy的政治盟友和終身的私人好友,他和Billy的朋友關系在后者競選首相之前就存在了。Dundas后來涉嫌海軍部公款挪用罪名遭到彈劾,于1805年卸下海軍大臣之職,這件當時鬧得轟轟烈烈(事后卻因疑點甚多而最終豁免)的上院彈劾案帶給了Billy生命的最后時刻巨大的壓力,根據同時代人和后世某些史學家的看法,也是Billy早亡的催化因素之一。而歷史始終是比電影來得悲劇意味濃厚,當時積極參與Dundas彈劾案,擔任彈劾方主要發(fā)言人的,就是Wilber本人。Wilber因此遭到一些人的責備和Dundas追隨者的敵視。彈劾案最終豁免時,Billy也已經掛掉了。Dundas此后再未涉足政壇,1809年向他授予伯爵,也被他拒絕了。他死于1811年,在他過世前一年,他主動向Wilber伸出了和解的手。Wilber在日記里感傷地記下了這一幕,以此說明Dundas的私人品質。他是個和善的、暖心腸的人,而且慷慨大方,雖然擔當政府高位,卻公正不偏,不徇私情,經濟上一直是個窮光蛋,只留下很少的遺產。很難解釋這樣一個人會愿意冒著損害名譽的巨大風險而覬覦錙銖小利。在漫長的Treasurer of the Navy任期(與Billy首相任期接近相始終)內他過手的海軍部巨額款項高達1億多鎊,但他本人只能發(fā)現(xiàn)動用了其中相當微量的金額,如果他想中飽私囊,這不是一個合理的事實。無論如何,這件案子已成為過去,受害者所受的傷害永遠不能彌補,掛掉的Billy也已經是掛掉了。J.H.Rose在他的歷史著作中談起這件事總是充滿哀感又語焉不詳,似乎隱晦甚多。很有可能這僅僅是一樁黨派斗爭事件,是反對黨對執(zhí)政黨發(fā)起的猛烈攻擊,但因為Wilber的參與和Dundas與Billy的關系,造成的后果就充滿了悲劇意味。
廢除奴隸貿易法案最終是在1806年通過,Billy死后不久。廢除奴隸制度法案則是在1833年通過,Wilber死后不久。他們倆都被埋葬在英靈殿西敏寺內,生前的好友死后也毗鄰長眠。除了有Wilber相伴,Billy身邊還埋著他的父親(前首相)、母親和兄長,還有Castlereagh和Canning(1827年首相)這兩位跟隨導師的門生,還有Fox這樣的敵人。
因為電影是要講Wilberforce的故事,因為Wilber是Billy的好朋友,所以Billy在這部電影里是按一位私人好友的身份定位,展現(xiàn)的更多是他私人生活中的形象,而非公眾生活中的形象。因此他有了活潑輕快的一面,有了親切青春的一面,他們在清晨庭園里的賽跑,還有偶爾的一些俏皮話,都使得這個人物顯得可愛迷人。人們似乎遺忘了他轉向私人圈子之外,轉向公眾的那張臉,是多么的冷若冰霜,不茍言笑。這個人原來是多么地顯得不可接近,令反對黨生畏又怨恨。為了維持以他那個青春的年紀很難維持的權威面孔,他不得不跟人們營造出距離感,顯得脫離于世俗生活之外,高人一等,孤立,孤獨地下望著塵寰。他是隔絕而保守的,很少寫信,也沒有回憶錄,其實他的天性也是如此,Wilber說他是"one of the shyest men I have ever seen",甚至“有些笨拙”,但隔絕而保守、謹慎而靦腆的天性,并不意味著他會變成冷酷不親切的人,恰恰相反,他的內在的溫情和溫柔,他對人的愛,常常令最嚴謹持重的歷史學家和最善于揣摩人心的政治家在提到他時變得感傷多情。這是一種難以言喻的人格魅力。他寬宏大量,從不將政治上的攻擊敵對蔓延到政治場合之外,很少動怒,很少疾言厲色地批評人。在那個享樂主義的年代,他的廉潔自律,無所嗜好,清教徒式的苛刻私生活,也是卓然而異于他的政治家同行的。他在國家財政上的才能在他那個時代無可匹敵,而那個時代首相的名字不是Prime Minister,而是First Lord of Treasury,第一財政大臣。一個治理國家經濟如神的人,卻讓自己的私人經濟陷于破產,還拒不接受商人和國王的援助,這事不應讓人嘲笑,而應讓人思考。Wilber被后世尊為圣徒政治家,而我想說的是,擔負著國家的命運,鞠躬盡瘁,死于憂勞的國家的仆人,其人格上的光輝也并不暗淡于那些將上帝的恩典光照世間的神之仆人。但這是一部以Wilberforce為主人公的電影,以傳講福音為主題的電影,關于William Pitt的篇章只能被掩蓋于廢奴這件在他的執(zhí)政生涯里對國家命運并不算生死攸關的事情之下。電影對法國大革命沒有涉及多少,對拿破侖戰(zhàn)爭只字不提。
恩典如和風細雨,靜默無聲,上帝的恩典如此,人世的恩典亦如此,最富有愛的心靈總是顯得靜默無聲。在那個崇拜古代神靈的時代,那個上帝還不存在的古典時代,偉大的斯多葛學者西塞羅在他的《西庇阿之夢》和三論里描繪了另一個天國,一個為具有美德,通過完善地履行國家公職,得到了人民的感謝,從而也獲得了幸福的仆人們所準備的天國,在那個天國里,應當站立著從古到今的這樣一群偉人。(當然,我對今日的時代里的公仆們沒有期許。)這篇影評有劇透